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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啊,活了大半輩子,要說獎,沒少拿,但提到遺憾,那絕對是一大把。剛入這行的時候,想著滅火嘛,拿著管子直接往山上跑什麽也不顧,憑借著剛學會的三腳貓能力就上去,結果下來被隊長一通罵。”

“火場,沒有絕對的確定性,不要小瞧那沒有被撲滅的一小團火,也不要低估天上刮著的陣陣風,這都會引起滿山火的根。”

劉指導開完會回來,就和新隊員談起心,往年都是這樣,坐在食堂裏大家一起說說話,然後了解到各自都是什麽性格。

時津坐在角落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照片,他沒有心思去聽旁邊人說的話,這段時間依山不怎麽下雨,天氣反而很幹燥,總是會眼皮跳。

時津站起來到外面站著,前面咖啡店燈火通明,晚上七點還沒有關門,按照這邊的生活,七點許多店鋪都已經關門了。

店裏還有人,時津望著墻角露出的手臂,桌子上擺放咖啡杯和盤子,他視力很好,輕而易舉就能看見。

上周沒有見到徐念妤以為她不會再來,但是昨天下午收到東西,窗戶邊的一個側臉便讓他知曉人來了。

“最遺憾的應該就是,你看著隊友焦黑的屍體,無法辨認出誰是誰,那個場景永遠無法忘記。”

“看著隊友父母或者妻子的哭喊聲,你會恨不得換他回來,會對不起所有人,有時候腦海裏的念頭就是在那一瞬間。”

遺憾,人人都會有,但不能讓人生處處都是遺憾。

時津雙手抱在身前,下顎處的疤痕非常明顯,已經開始脫皮,很快裏面的肉就會露出來,會和原先臉上現在皮膚不同顏色。

前兩天出去滅火,傷到自己臉上,本以為只是簡單燙傷,抹個藥便好,沒想到比預期的嚴重,不僅流膿還可能會有疤。

時津不在乎自己的相貌,但是劉指導的特別關心,托人找了最好的藥讓他塗,什麽稀奇古怪的全都讓他挨個用。

剛回隊裏看到這個傷疤,一開始都不吱聲,後來見好了,紛紛調侃他破相了。

這兩天看鏡子的頻率也越來越多,雖然對他本身影響沒有多大,但是一道疤在上面,別人看了也挺難受的,有時候那疤在上面紅紅的,感覺流了血一樣。

徐念妤坐在咖啡廳裏有些無聊,杯子裏的飲料也快喝完,她環顧四周,和上次來變化還挺大的,各方面布置也都往鮮花方面,看了心情自然而然就好很多。

看了眼時間,五點出頭,距離最晚一班的大巴還剩下不到一個小時,她也該離開依山,回去了。

出咖啡廳,徐念妤感受到冷風,她裹緊身上的羽絨服,晝夜溫差大,脖子上沒有圍巾,竄到她身上讓人冷得發抖。

停在店門口沒有再往前走一步,瞇起的雙眼避免風吹進去導致眼睛不舒服,身體微微向後傾斜,感覺下一秒就倒下去。

強風過去後,徐念妤邁著腳步往側邊走,轉身的瞬間,聽到對面的喊話聲。

“你倒是把去疤膏拿著啊。”

徐念妤腳步頓在原地,雙眼睜大望過去,並不是她所熟悉的身影,但心中還是很不確定,如果時津受傷了呢。

她走在路上,手機在屏幕上點著,一分鐘不到的時間,頁面出現了支付密碼,快速地付完錢腳步也加快。

在徐念妤走到汽車站沒多久,顯示藥已經送到那裏,她也放心地關掉手機,這次出來匆忙沒有充滿電,也沒有帶充電寶,只好先關機。

“你們誰買了藥啊。”

“我看看誰買的,讓我瞅瞅。”

“去疤的,給時隊的。”

時津聽到後一動不動,窗外的所有事物一覽無餘,包括剛才徐念妤離開咖啡廳那一幕,他看見了。

所以這個藥出現,並不意外。

“放桌子上。”

買的藥膏是問過張宣後,附近藥店裏能夠買到最好的去疤膏,徐念妤心裏也知道,他們經常外出,多少會碰到擦傷或者其他燒傷的情況,隊裏也肯定會備著藥。

但她還是買了,買的還挺多,滿滿一大袋子放在桌子上,險些要把鐘表和玻璃罐擠下去。

回去的路上,徐念妤因為冷風影響到身體,在大巴車上昏昏欲睡,頭腦並不清醒,有時候沒有得到充足的睡眠就會出現,而這種偏頭疼徐念妤是受到奶奶的遺傳。

家裏長輩都沒有她這樣,只有奶奶和她會有,以前小的時候奶奶會時不時地給自己艾灸,雖然不專業,但也多少有點用。

現在輪到徐念妤,她完全是靠著藥物來避免這些疼痛,只是時間久了,最開始的藥物數量已經失去了效果。

淩晨一點徐念妤回到家,發現家門燈是亮著的,她只覺得有些不對勁,想著自己臨走是關燈的。

電梯門打開的瞬間,打開的門讓徐念妤心一顫,以為家裏被人搶劫,連忙慌亂地走進去,卻發現客廳裏電視聲很小,沙發上坐了滿臉怒氣的人。

母親的突然出現讓她猝不及防,在門口換好鞋把門關上後,還沒來得及進去就聽見嚴厲的質問聲。

“去哪裏了這麽晚回來。”

徐念妤向前緩慢踱步,把手中的包放在沙發,然後坐在邊上給自己倒了杯水,潤了潤嗓子說:“出去玩了。”

“去哪裏,現在幾點了,你還上不上班了。”

母親的三個問題,徐念妤不知道該回答哪個,她不想和母親撒謊,但也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。

客廳裏呼吸聲交疊著,良久後徐念妤小聲說:“L市,看山。”

“你在撒謊。”徐母犀利的眼神放在徐念妤身上,然後板著臉繼續說,“白天隨便你去哪裏玩,晚上十點前必須給我到家。”

說的話聽起來是關心,但徐念妤就覺得很壓抑,她點點頭敷衍道:“知道,回屋了。”

不願意再和母親獨處,徐念妤也不知道好好的母女關系為何變成這樣,以前的事情都模糊,想也想不起來,幹脆放棄。

“坐好,我話沒有說完,越大沒規矩。”

徐念妤耐心地重新坐回椅子上,低頭惺忪著雙眼,對於母親說的話左耳進右耳出,完全不在乎說什麽。

“回去睡覺。”

四個字剛出來,徐念妤就轉身回屋裏,關上門又落鎖,但瞬間就清醒,那些話是在安慰她嗎,不是,是在戳她的心。

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,長大了的她還是會去和別人比較,父母外出旅行見到新鮮事物和人,知道別人家的孩子工作是什麽,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比較,久而久之也認為自己孩子沒有別人一樣優秀。

或許是本身優秀,父母便拿著更高要求對她,卻不知道這已經是努力再努力的結果。

徐念妤已經累得不願意去和父母交流,這個家是家,親人也是親人,但是沒有溫度,很冰冷,讓她難以接受。

壓抑的地方總會讓人的心情變低落,躺在床上徐念妤看了眼時間,三點了,想來也睡不了多久,閉上眼睛想著一些開心的事情,卻發現一個都想不起來,只有糟糕的。

今日的月亮特別圓,也特別亮,往常徐念妤都會覺得是美好的夜晚,但現在卻不喜歡,闔家團圓這四個字,她永遠不會有,也不會奢望。

年少的希望和渴求,只剩下一個,之前願望有的實現,有的並沒有如她所願,所以僅存的一個,她希望能夠如自己所願。

“時隊,你這疤真的得塗藥,我們沒開玩笑。”

“就是啊,你看看臉上這脫皮脫的,塗點吧,人要臉樹要皮,你這臉那麽俊俏,不好看了別人不喜歡。”

一語雙關,時津瞪了旁邊的人,擡手拍了下他的後腦勺,語氣平淡地說:“出去。”

“得嘞,我們這就出去。”

原先桌面上的藥膏被他整齊擺在抽屜裏,回想剛才兩人對話,不由自主地拉開抽屜看裏面的藥物。

受傷後時津一直沒抹藥,現在卻對著鏡子悄悄地擦藥,啫喱狀的藥膏觸碰到皮膚上,冰冰涼的也很刺痛,像是被針戳了許多次,但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,始終盯著鏡子裏的疤痕。

從耳前到下巴,這個傷確實很長,平時不照鏡子也不註意,現在一直盯著確實有了醜這個想法。

莫名其妙對自己的長相起了興趣,他打開手機看了眼屏幕上的自己,又看了眼鏡子裏,除了臉上多了三個疤,皮膚黑了一度,其他的沒有變化。

想到這時津便放心,應該不會嫌棄他變醜了。

這個想法突然萌生在心中,時津心一激靈,誰會嫌棄。

高中的時候,經常開玩笑說要找長得好看的,找對象註意相貌很重要,這樣的話時津起初聽過就算,根本就沒放在心上,但現在突然回想起來,他又覺得可笑,幹嘛還要去想未來,是他親手把自己的未來推進。

以前說的未來,已經到了,現在說的未來又在哪裏呢。

時津右手握緊垂在身側,鏡子裏的他,眼角微紅,克制著自己的情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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